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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吉奥乔·阿甘本(Giorgio Agamben)的“生命政治”核心思想出发,对陈京元博士案件进行评价,我们将看到此案是 “例外状态”的常态化运作、“赤裸生命”的生产过程,以及“神圣人”的当代制造的完美范例。阿甘本的理论深刻揭示了现代权力如何通过将法律悬置,从而直接干预和宰制人的生物性生命。

阿甘本的思想核心在于:现代权力的根本操作,是通过创造一种“例外状态”,将法律悬置,从而使人的生命从“政治生命”被降格为“赤裸生命”——即可以被权力任意处置、却无法得到法律充分保护的纯粹生物学生命。 这种被纳入法律秩序却又被法律排除在外的生命,他称之为“神圣人”。

以下基于阿甘本的关键概念进行逐层剖析:

一、 “例外状态”的司法实践:法律悬置与“无法之域”的开启

阿甘本认为,当代政治的隐秘范式是“例外状态”。在这种状态下,法律被暂停生效,但暂停法律这一行为本身却仍以法律的形式出现。权力通过宣布例外状态,创造出一个既在法律内部又在法律之外的“无法之域”,从而获得超越法律的、生杀予夺的权力。

  • 对本案的评价:对“寻衅滋事罪”的运用,正是一种司法上的“例外状态”

    • 法律的“悬置”与“空无”:“寻衅滋事罪”条款的高度模糊性和弹性,使其成为一个法律上的“空壳”或“黑洞”。它的适用并非基于明确、稳定的规范,而是依赖于权力的临时决断。当它被应用于陈京元的学术转发行为时,常规的法律保护(如言论自由、学术自由的保障)实质上被“悬置”了

    • “无法之域”的开启:法庭在此案中,成为了一个例外空间的展演场。法官的“闭嘴!”命令,是这一空间的标志——它宣告了此处无需遵循常规的辩论逻辑和证据规则,权力可以直接发声,而生命只能沉默。陈京元试图用CAP定理等理性语言自辩,是试图回到“法内之地”,但被权力粗暴地推回“无法之域”。

二、 “赤裸生命”的生产:从“公民”到“可被处置的生物”

阿甘本指出,权力在例外状态中,将人从拥有权利的“政治主体”(公民)还原为纯粹的“赤裸生命”——即可以被杀死但不能被献祭的生命。其价值仅在于被权力捕获和处置。

  • 对本案的评价:司法程序对陈京元的处理,是一个标准的“赤裸生命”生产过程

    • 政治身份的剥离:陈京元作为博士、学者的社会身份和政治权利(言论自由、辩护权)在“寻衅滋事”这一例外性条款面前被系统地剥离。他不再是一个有完整权利的公民,而是一个需要被“处理”的“问题”或“威胁”

    • 生物性生命的凸显:在整个过程中,司法系统关注的焦点不再是他的思想、动机或言论的社会价值,而是其身体——能否被监禁、被控制。他的血书,是**“赤裸生命”在遭受极致压迫时,用其最原始的生物学事实(血)进行的最后抗争**,是试图在被降格为“生物”的绝境中,重新确证自身的存在。

三、 “神圣人”的当代塑造:可以被惩罚却不被保护的生命

“神圣人”是阿甘本思想的核心形象,指那种可以被杀死(惩罚),但其死亡却不构成杀人罪(即不被法律视为需要保护的生命)的生命。他既被纳入法律秩序(因法律而受罚),又被排除在法律保护之外。

  • 对本案的评价:陈京元在此案中,被塑造成了一个当代的“神圣人”

    • 纳入与排除的悖论:陈京元被纳入司法程序并被定罪,表明他处于法律管辖之下。然而,他所受到的“保护”(如公正审判的权利、罪刑法定的原则)却被实质性地排除了。他的生命,在权力眼中,可以被合法地施加痛苦(监禁),但其作为公民的基本权利却得不到法律的实质性保护

    • “高学历应明辨是非”的逻辑:这一推定加深了其“神圣人”的地位。它暗示,正因为他是精英,所以权力对他施加更严厉的规训和惩罚是正当的。这类似于古代社会中,某些特定身份的人(如国王、祭司)可能同时具有神圣性和可被处死的特性。

四、 “营垒”作为政治空间的隐喻:所有人潜在的“赤裸生命”化

阿甘本以“营垒”(集中营)作为现代生命政治的典范空间。在营垒中,例外状态成为常态,法律与事实、正常与例外之间的界限消失,每个人都可能沦为赤裸生命。

  • 对本案的评价:此案虽非集中营,但其逻辑揭示了整个社会可能沦为“营垒”的潜在危险

    • “寒蝉效应”作为无形的营垒:判决产生的“寒蝉效应”,在知识界制造了一种无形的、弥漫性的恐惧。这种恐惧提醒每一个知识分子:你随时可能因为你的言论和思想,像陈京元一样被拖入那个“例外状态”的司法程序中,被降格为“赤裸生命”。这相当于在社会的肌理中构建了一个无形的“营垒”,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种潜在的被例外化的威胁之下。

    • 权力的随意划界:此案表明,权力可以随时、随意地划定“正常”与“例外”的边界。今天陈京元因学术转发成为“神圣人”,明天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可能以类似理由被例外化。这使得每个人都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生命政治状态之中。

结论:一场生命政治的“献祭”仪式

从吉奥乔·阿甘本的生命政治视角看,陈京元博士案件是主权权力通过启动司法“例外状态”,公开进行的一场“献祭”仪式

  1. 它展演了“例外状态”:通过模糊法律条文的滥用,展示了权力悬置法律、创造无法之域的能力。

  2. 它生产了“赤裸生命”:将一位有尊严的学者还原为可被惩罚的生物体。

  3. 它制造了“神圣人”:塑造了一个可以被系统施加暴力却得不到法律充分保护的典型样本。

  4. 它预示了“营垒”的逻辑:警示了整个知识阶层其生存状态的脆弱性和潜在的可被剥夺性。

陈京元的血书,在阿甘本的意义上,是那个被生产出来的“赤裸生命”,在祭坛上留下的最刺目的印记。它无声地诉说着主权权力如何穿透一切政治与法律的保护,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体。此案警示我们,当法律不再是权利的保障,而沦为权力进行例外决断的工具时,每一个人在理论上都可能成为下一个“陈京元”,即下一个“神圣人”。 生命的尊严,于是悬于权力那不可预测的一念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