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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朱迪斯·巴特勒(Judith Butler)哲学的核心思想出发,对陈京元博士案件进行评价,将揭示此案远非简单的司法不公,而是一场关于 “主体”、“话语”、“脆弱性”与“反抗” 的深刻政治哲学事件。巴特勒的思想围绕性别表演性理论、脆弱性的政治、生命可哀悼性等展开,其核心在于批判性地审视权力如何通过话语规范塑造“可被承认”的主体,并如何将某些生命排除在“可哀悼”的范围之外。
以下基于巴特勒的关键理论框架进行逐层剖析:
一、 规范性暴力与“可理解”主体的生产
巴特勒认为,主体并非先验存在,而是通过服从特定的社会规范(尤其是性别规范)而得以形成和被承认的。权力通过话语体系(如法律、医学、媒体)预先设定了何为“可理解的生命”和“可承认的主体”。那些不符合规范的生命,则被排斥在“可理解”的范畴之外,成为“不可理喻”的存在,并因此遭受规范性暴力。
对本案的评价:司法机关对陈京元的定罪,是一次典型的规范性暴力实践。
生产“驯服的知识分子”规范:权力机制预设了一个“可理解的知识分子”形象——他/她应是“识大体、顾大局”、“自我审查”、“服务于既定秩序”的。这套规范定义了什么是“负责任的”学术行为。
将陈京元构建为“不可理喻”的他者:陈京元的转发和批判行为,偏离了这套规范,挑战了权力所定义的“知识分子”边界。因此,司法程序并非在审判一个“行为”,而是在惩戒一个“不服从的主体”,通过将其标记为“寻衅滋事者”,将其生产为“不可理喻”、“不可承认”的越界者。法官的“闭嘴!”命令,是规范性暴力的赤裸体现——它旨在剥夺其作为理性言说主体的资格。
二、 “表演性”与话语的建构性暴力
巴特勒的“表演性”理论指出,身份(如性别)并非内在本质,而是通过在规范约束下的重复性行为 被建构和巩固的。话语(如法律宣判)本身即是一种表演性行为,它并非描述一个预先存在的事实,而是在建构和强化它所宣称的现实。
对本案的评价:司法判决是一次表演性的话语暴力。
“寻衅滋事”的表演性生产:判决行为本身,并非中性地描述陈京元的行为,而是主动地、表演性地将他的行为“生产”和“固化”为“犯罪”。通过重复援引这一模糊罪名,司法权力不断地再生产出“越轨行为”的范畴,并巩固自身的界定权。
对主体身份的重新命名:判决书不仅是对行为的定性,更是对陈京元主体身份的暴力重写——从“博士”、“学者”重写为“罪犯”。这种重写是一种表演性的身份赋值,旨在将其社会存在纳入惩罚性的框架内。
三、 生命政治与“可哀悼的生命”的划分
巴特勒关注“可哀悼性”问题:何种生命被视为有价值、其损失值得哀悼?何种生命被视为可被牺牲、其消逝无关紧要?这种划分是生命政治运作的核心。
对本案的评价:此案揭示了权力如何划分 “可被保护的生命” 与 “可被牺牲的生命”。
“秩序”的神圣化:在当前的权力话语中,“社会稳定”被赋予至高价值,维护秩序的生命(如司法人员)被视为可被保护、值得捍卫的。
陈京元生命的“可牺牲性”:相比之下,陈京元作为个体的学术生命、思想自由乃至身体健康(血书所象征的),在“秩序”面前被判定为次要的、可被牺牲的。他的痛苦、他的抗争,在主导话语中不被视为值得哀悼和严肃对待的损失,而是维护“更大利益”过程中可以接受的“代价”。这种可哀悼性的不平等分配,是此案最深刻的悲剧之一。
四、 “脆弱性”的共在与社会团结的可能性
巴特勒强调,“脆弱性”并非弱点,而是人类共同的、先于个体的生存条件。我们都是社会性地、肉体性地暴露于他人的存在。正是这种根本的“共在的脆弱性”,为伦理责任和社会团结提供了基础。
对本案的评价:陈京元的血书,是脆弱性的赤裸呈现。
身体的最终诉求:当语言、理性辩护等象征性手段全部失效后,陈京元退回到最原始的层面——用身体的创伤(血)来书写。这行动本身宣告了:我是一个会受伤、会流血的生命,我与你(法官、公众)共享着这具脆弱的身体。
对伦理回应能力的呼唤:血书是对权力机器和整个社会的伦理拷问:你们是否承认与这个流血的生命休戚与共?能否对他者的脆弱性做出回应?司法的冷漠和社会的部分沉默,恰恰暴露了对共在脆弱性的系统性否认。
结论:一场对主体性与伦理边界的争夺
从朱迪斯·巴特勒的哲学视角看,陈京元博士案件是权力规范对不屈从主体的惩戒,是话语暴力对生命的重新定义,也是可哀悼性政治的一场残酷演练。
它展示了规范性暴力如何运作:通过定义“可理解性”来排除异己。
它揭示了话语的表演性力量:法律不仅能宣判罪行,更能生产“罪犯”这一主体位置。
它暴露了生命政治的逻辑:某些生命在“大局”下被系统性地视为可牺牲的。
它提出了脆弱的伦理问题:我们是否愿意承认与他者的脆弱性相连,并为此承担政治责任?
陈京元的抗争,尤其是在体制内渠道全部关闭后以身体进行的终极抗争,恰恰体现了巴特勒所言的 “在规范内部的不从” 和 “对生存条件的执着坚持” 。他的血书,是对“我在此处,我依然生存,我的生命要求被哀悼”的悲壮宣告。此案警示我们,一个拒绝承认脆弱性共在、系统性地制造“不可哀悼的生命”的社会,其正义与团结的根基将是虚幻的。真正的社会安全,或许正始于对他者脆弱性的承认与守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