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enri Bergson

基于​​亨利·柏格森（Henri Bergson）​的生命哲学理论。

亨利·柏格森是20世纪初法国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，他的思想以其诗意、活力和对直觉的强调而独树一帜，并于192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。他的生命哲学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：对当时占主导地位的机械论和决定论世界观发起猛烈攻击，主张以“生命冲动”为原动力、以“绵延”为真实时间的动态实在观，并高扬“直觉”作为把握生命流动本质的根本方法，以对抗理智的静态化、空间化局限。

他的思想极具颠覆性和创造性，其核心要义建立在以下四大支柱之上：

一、核心命题：真实的時間是“绵延”

这是柏格森哲学的基石，也是他所有思想的出发点。

  • 批判科学时间：他指出，科学（物理学）和常规思维所理解的时间，是一种 空间化的、可度量 的时间。它将时间想象为一条由无数独立瞬间（如点）连接而成的线，是一种同质化的、可分割的序列。这种时间观是 理智的虚构。

  • 绵延：真实的时间，他称之为“绵延”。它是一种 连续的、异质的、不可分割的、质的变化之流。在绵延中，每一个瞬间都 渗透着过去的全部记忆，并 涌向崭新的未来，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瞬间。它就像一首旋律，其整体性无法被分解为孤立的音符。

  • 意识即绵延：我们最直接的意识状态就是绵延的体现。我们的思想、情感和记忆在不断流淌、相互渗透、永不重复。

二、方法论：直觉 vs. 理智

为了把握“绵延”这一流动的实在，柏格森认为必须采用与传统理性分析不同的方法——直觉。

  • 理智的局限性：理智（分析性思维）是人类为了 行动和生存 而发展出的工具。它的本质是 静态的、空间化的、符号化的。它习惯于将连续的运动分解为静止的帧，将活生生的整体切割成僵死的部分。它无法理解真正的创造、生命和自由。

  • 直觉的力量：直觉是一种 理智的共感，它使我们 置身于对象之内，与其中独特的、无法表达的东西相契合。它不是非理性的神秘体验，而是一种更高级的、 直接进入实在本身**的认识方式。它旨在捕捉事物的 **绝对性，而理智只能提供 相对性 的观点。

  • 著名比喻：分析如同 绕城而行，从不同角度拍摄照片；而直觉则是 直接进入城市内部，感受其鲜活的生命。

三、形而上学：“生命冲动”与创造性进化

在《创造进化论》中，柏格森将“绵延”的观念应用于解释整个宇宙和生命的历史。

  • 批判两种进化论：

    • 机械论：将进化视为既定部分的机械组合，如同拼装机器，否定了真正的 新颖性。

    • 目的论：认为进化是朝着一个预先设定好的目标进行，同样否定了 创造的不可预见性。

  • 生命冲动：柏格森提出，进化的背后是一股强大的“生命冲动”。这是一股 持续的创造努力，一股不可阻挡的、喷发的力量。它并非有意识的意志，而是一种 创造性的能量。

  • 进化如喷泉：他将进化比作一股向上喷发的喷泉（生命冲动），其主流（如植物、动物）在向上冲击的过程中，也会因阻力而溅落成水花（产生不同的物种路线），而人类则是这股冲动最成功的路线之一。进化是 持续的创造，其未来是 绝对开放和不可预测的。

四、自由、记忆与身体

柏格森的理论在具体领域中的应用同样深刻。

  • 自由意志：自由不是在不同选项之间进行“理性的选择”，而是 我们的整个人格在“绵延”中的自然流露和表达。一个真正自由的行为，是 与我们整个过去和谐一致 的、 不可预测的创造性行为。

  • 记忆理论：记忆不是储存在大脑“格子”里的档案。他区分了：

    • 习惯记忆：通过重复形成的身体机制（如背诵），服务于行动。

    • 纯粹记忆：自动保存着我们全部过去的意识状态，它 不依赖于大脑，而是精神本身的存在方式。大脑的功能更像是 过滤器，从浩瀚的纯粹记忆中筛选出与当前行动相关的部分。

  • 身心关系：身体是 意识在空间中聚焦的工具，是行动的中心。而心灵（意识）则是 绵延本身，其本质是记忆和自由。

核心要义总结

理论维度

核心命题

关键概念与贡献

时间哲学

真实的时间是 绵延 ——一种异质、连续、不可分割的 质的变化之流，而非空间化的、可度量的序列。

绵延、真实时间、意识之流

认识论

直觉 是把握生命流动本质的根本方法，它超越 **理智**的静态化、空间化局限，直接进入实在内部。

直觉 vs. 理智、理智的共感、绝对知识

形而上学

宇宙进化的动力是 生命冲动，进化是 持续的、不可预测的创造过程，反对机械论和目的论。

生命冲动、创造性进化、开放的未来

心理学

自由 是人格在绵延中的自然流露； 纯粹记忆 自动保存全部过去，大脑是其过滤器。

自由即表达、纯粹记忆 vs. 习惯记忆、身心关系

总而言之，柏格森的核心思想在于，他为我们提供了一种 动态的、生成的、充满生命力的世界观，以对抗那种静态的、机械的、决定论的宇宙图景。他提醒我们，生命、意识和自由是无法被理性完全分析和固定的，我们必须用更贴近生命本身的“直觉”去体验和感悟那奔流不息的创造洪流。他的思想深刻影响了哲学、文学（如普鲁斯特）、心理学乃至现代物理学，是20世纪思想史上的一座丰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