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ul Kripke
基于索尔·克里普克(Saul Kripke)的分析哲学核心思想。
索尔·克里普克是20世纪下半叶最具革命性和影响力的分析哲学家之一。他的思想以其 惊人的原创性和逻辑上的强大力量,深刻地改变了分析哲学在 语言哲学、形而上学和心灵哲学 中的讨论范式。
其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:通过引入“模态”(可能性与必然性)的严格分析,挑战了自弗雷格、罗素以来主导的描述主义理论,为名称、指称、真理和心灵的本质提供了全新的、以形而上学可能性为先导的思考框架。
他的思想体系主要由以下三大支柱构成,其革新性主要体现在对传统理论的颠覆上:
一、语言哲学的革命:名称的因果历史理论
这是克里普克最著名的贡献,源自他在1970年的系列讲座《命名与必然性》。
批判的目标:描述主义理论
传统观点 (弗雷格、罗素):一个名称(如“亚里士多德”)的意义等同于一个或一组 描述 (如“柏拉图的学生,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,写过《形而上学》的人”)。我们通过这组描述来指称对象。
克里普克的批判与新理论:
模态论证:描述可能出错。亚里士多德可能根本没教过亚历山大,也没写过《形而上学》,但他 仍然是亚里士多德。描述不是确定指称的 必然 条件。
认知论证:名称和描述提供的信息不同。一个古代水手可能用“那个被海潮冲上岸的婴儿”来指称摩西,即使他对摩西的生平一无所知。
因果历史理论:名称的指称不是由描述决定的,而是通过一个 初始的“命名仪式” 确立,然后通过社会语言共同体中的 因果历史链条 一环一环地传递下去。当我们使用“亚里士多德”这个名字时,我们成功指称他,是因为我们的用法通过一个因果链条最终 回溯到 那个被命名为“亚里士多德”的婴儿身上。
关键概念:严格指示词
一个 严格指示词 指称 在所有可能世界中都是同一个对象。
克里普克认为, 专名是严格指示词。“亚里士多德”在所有可能世界(无论他的人生多么不同)都指称那个特定的人。
而 大多数描述是非严格的。“亚历山大的老师”在不同的可能世界里可能指不同的人。
二、形而上学的革新:后天必然真理
这是克里普克对认识论和形而上学关系的一个颠覆性贡献。
传统教条:康德以来,哲学界普遍认为:
先验的 = 必然的 (不依赖经验可知,且必然为真)
后验的 = 偶然的 (依赖经验可知,且可能为假)
克里普克的突破:他论证了存在 后天必然真理 和 先验偶然真理。
后天必然真理的著名例子:
“长庚星就是启明星” (水星):这是通过天文观察发现的(后验的),但一旦发现,它在所有可能世界中都为真(必然的)。因为“长庚星”和“启明星”都是严格指示词,它们指称同一个天体,这在所有可能世界中都成立。
“热是分子运动”:如果这是真的,那么它也是后验必然的。我们通过实验发现它,但一旦确认,热 必然地 就是分子运动。
意义:这一区分打破了概念之间的固有联系,将 形而上学的必然性 与 认识论的后验性 分离开来,极大地解放了哲学思考。
三、心灵哲学的挑战:对同一论的驳斥
克里普克将他的模态观点应用于心身问题,对物理主义同一论(认为心理状态就是大脑状态)提出了著名反驳。
物理主义同一论:主张“疼痛 = C-纤维激活”。
克里普克的论证:
如果这种同一是真的,它必须像“热 = 分子运动”一样是 必然的。
但我们可以 设想 一个感到疼痛但C-纤维没有激活的生物,或者C-纤维激活但没有疼痛的生物。
这种 可设想性 表明了 可能性。
因此,“疼痛 = C-纤维激活”不是必然的,所以这个同一论题是 错误的。
关键点:克里普克认为,与热和分子运动不同,我们在想象疼痛时,直接抓住了疼痛的 本质 (其“现象性质”),而不仅仅是像“热”那样通过偶然感觉去指称一个物理现象。因此,心理状态和物理状态之间没有必然的同一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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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要义总结
理论领域 |
核心贡献 |
关键概念与论证 |
|---|---|---|
语言哲学 |
提出 因果历史指称论,驳斥描述主义,确立 专名是严格指示词。 |
命名仪式、因果链条、严格指示词、模态论证 |
形而上学 |
区分 先验/后验 与 必然/偶然,论证存在 后天必然真理。 |
后天必然真理、先验偶然真理、可能世界语义学 |
心灵哲学 |
运用模态论证驳斥 心脑同一论,为属性二元论留下空间。 |
可设想性论证、现象意识、同一性的必然性要求 |
思想风格与影响
风格:克里普克的论证以 清晰、直观的例子 (如哥德尔、施密特的故事)和 严密的逻辑力量 著称。他擅长使用“可能世界”这一思想工具来检验概念的界限。
影响:
他的工作引发了语言哲学的“指称转向”,至今仍是该领域的核心议题。
他复兴了 形而上学 在分析哲学中的尊严,使其从语言分析的工具变为严肃的研究对象。
他对心灵哲学的挑战仍然是物理主义者必须回应的难题。
总而言之,索尔·克里普克的核心思想在于,他进行了一场 “模态革命”。他教导我们,思考事物“可能是什么样”是理解事物“实际是什么”的强大工具。通过将可能性与必然性置于哲学分析的中心,他深刻地改变了我们关于语言如何钩住世界、真理如何被认识、以及心灵如何与身体相关的根本图景。他的工作证明了,最深刻的哲学进步往往源于对看似不言自明的教条进行最严谨、最富想象力的挑战。